TaTa

不过各有因果。

山斗山|雷克雅未克

bgm:雷克雅未克-麦浚龙 

01.

  十七岁的山下智久,希望摩天轮永远不停下来。

  而十七年后的山下智久终于知道,任他再努力站多高,该停下来的始终会停下来。

  

  恍恍惚惚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山下智久感觉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如果不是这样就无法解释现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一个人来到冰岛,在冰天雪地里等也许根本等不到的极光。

  如果不是因为过去了漫长的时光,怎么会只剩自己一个人呢?

  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来到一个只有他永生的世界,在一切都凋零结尾以后仍然固执而孤独地活着,并且会继续这么活下去。

  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矫情过头的山下坐起来,甩甩头发,沾上的雪粒顺势掉下来。

  他现在才觉得冷。

  手指碰到屏幕的时候寒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冷战,等怎么都按不亮屏幕才意识到已经手机关机了,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单纯没电。

  立刻回到室内连上充电线,真要拨通那个人的电话的时候又犹豫了。

  于是舞台荧幕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此刻毫无形象地窝在角落里抱着手机发呆。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可怜小孩。

  

02.

  就这么一直等到极光都出现了,他还是没能拨出生田斗真的号码。

  雪地里连风声都显得空灵,呼呼地穿过他胸口,配合绿里透紫的极光,场景神圣梦幻得可以。

  山下最后只是拍下了几张照片,挑出一张最好看的给那个人发过去。对面理所当然地没有立刻回复,而他在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已经对眼前曾经向往的美景没了执念,转身离开,好像只是单纯来到这里完成了一个任务。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约会的。他和生田斗真的约会。

  只可惜到最后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和十几年前一样,和那十几年间一样。

  也不是到了现在才产生名为委屈的情绪,只是现在那种委屈忽然从胸口满溢出来,涨涨的、闷闷的,让人憋红了鼻子,眼泪差点就要涌出来。

  算什么呢?他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不知道在问自己还是问那个远在东京的人。

  

03.

  走在人影稀松的街上,山下忽然觉得冷极了。手指冻得僵硬,脚快要失去知觉。

  暖黄色灯光笼罩下的雪地上印着一棵棵树的影子,他和人群擦肩而过,这里没有一个人和他有关。

  山下觉得自己几乎要忍不住打通生田的电话,忍不住对他撒娇说自己现在一个人在雷克雅未克的街上闲逛,天很冷,冷得要发烧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除了斗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可以过来找我吗?可以过来抱我一下吗?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生田斗真,已经不是过去会因为他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短信就大半夜毫无怨言飞奔过来找他的生田斗真。

  不是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抛梗,帮自己找镜头的生田斗真,不是那个能够和自己一起站在台上的生田斗真,不是那个约好了到死也要在一起的生田斗真,不是那个温柔地说着“会等你回来”的生田斗真。

  他们不可能再排大半天的队去坐摩天轮,不可能再一起分享同一个汉堡,不可能突发奇想地走到一方家附近叫对方出来看月亮。

  不是生田或是他做错了什么,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做错什么,总之无论他愿不愿意,他们都长大成人了,成了需要被禁锢在条条框框里安守本分的大人。

  然而时光越是流逝他越是怀念过去的岁月,喜欢把那些回忆一遍一遍翻出来细细咀嚼,来欺骗自己现在和过去仍然是一样的。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习惯了一个人,一遍一遍地强调过去,好像这样就能阻止现实把他和生田的距离拉远。

  幼稚倔强得不行。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十几岁的他和生田,想起某一天只有两个人的练习室。那时候窗外投影在墙壁上的梧桐叶影子像水的波纹,还像他此刻看到的极光。阳光在生田脸上流动的时候他冲动地蒙住了生田的眼,飞快地在没反应过来的人唇上啄了一口。

  山下的手掌一直没有挪开,他想自己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直视生田的眼睛。于是他就一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边想如何对生田解释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

  一直到生田用手拉住他的手腕,手指钻进他手掌和他十指紧扣。

  他听见生田说:没关系的。

  但也仅仅是没关系。

04.

  那种别扭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山下作为NEWS出道。

  不像是朋友,也并不能说是恋人,却会私下牵手亲吻发短信到半夜又不说喜欢的关系。

  那时候山下想时间还很长,长到足够让他们一点一点确定未来。或者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那样的契机,他也会一直和生田在一起,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可惜变数来得突然,忽然之间他们就不能再并肩了。

  山下一直记得那阵子他是怎么带着哭腔和生田说不想离开,想回来。

  而生田又是怎么温柔地笑着鼓励他,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生田的话实际上是温柔又残忍地把他推到了成长的路上。

  山下后知后觉当年生田接在“等他回来”那四个字之后的话应该是:所以你安心地去吧,去努力走好你自己的路。

  而说出这句话的生田已经做好了他不再回去的准备。

  可是就算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山下还是没办法让自己不要回头看。他总是忍不住回头望望,想确认生田还在那里,想告诉自己还有机会的,他还在等我。

  生田确实也一直站在最初的路口,支撑他无数个想放弃的瞬间。只不过那个生田永远留在了过去,另一个生田已经和他一样走上了另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是称得上正确的发展,是每段故事大同小异的结局。

  山下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却始终无法接受那个一直在路口处的可以任他自由地永远做小孩子的地方消失了,无法接受说好的永远似乎忽然间就变成了一场无伤大雅玩笑,因此他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执拗地在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可能性的情况下维持一切最初的样子。

  有过那么一次快要失控,在看到对方绯闻报道的时候没了理智。

  想问对方自己算什么,想问对方过去的一切都不算数了吗?最后还是败给了恐惧。

  害怕对方给他他不想听到的回答,更害怕对方用无奈又包容的眼神看他然后安抚他。那让山下感觉他在为难他。

  可嫉妒的心情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越压抑自己越会让自己做出疯狂的举动,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他还是给生田打了电话,在某天喝醉酒之后。

  电话被接通以后他毫无重点地说了一大串有的没的,生田只是在电话那头一声声应着。结果他越说越过火,引得生田问了他一句:“山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山下笑了笑,带着他特色的奶味的鼻音说:“没什么啊,就是交了女朋友,想带你见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挂断之前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你发什么疯。

  山下握着手机发呆,等到手机猝不及防滑下去掉进半满的酒杯里才回过神,那时候他想自己的确是疯了,从十几年前就疯了。

  

05.

  十几岁的时候山下会拉着生田让他陪自己去坐摩天轮,心里隐晦地祈祷那个关于情侣坐摩天轮的都市传说是真的。

  在摩天轮到达顶点的时候山下到底是没胆子亲上去,只是问生田:“以后一起去冰岛看极光吧?前几天在杂志上看到,感觉很美丽呢。”

  生田笑着答应了,就像他答应陪山下一起排队去坐摩天轮一样。

  山下耍赖地觉得,这也算是kiss了吧。

  等到几年后才后悔,当时应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也许其实就只是差了那个吻而已呢?

  

06.

  回到酒店躺下以后山下觉得自己浑身烫得不行,脑袋晕晕乎乎的倒像是真的发烧了。

  嗓子干得要命,说不出完整的话,却还记得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生田的回复。

  没有已读,更不会有回复。

  他仰躺在床上闭上眼。

  嘛,也是。没有快要结婚的男人还有心情回复不知道多久以前什么时候的同事发来的没头没尾的消息。

  下一秒就听见了提示音。

  生田发来的:很好看,去旅游了吗?

  果然是笨蛋,忘了小时候约定的笨蛋。

  山下这么想着,打字回复过去。

  ——嗯,在冰岛。刚从外面回来,好困。

  ——www那就早点休息呀,晚安,山下君。

  是笨蛋,忘了该怎么称呼我的笨蛋。

  山下把头埋进被子里,眼角不慎流出来的几滴泪晕湿了洁白的被套。

  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前他又想:其实生田不是笨蛋,只是我们长大了。

07.

  山下拖着重感冒的身体回到家以后直接把自己砸在了床上一睡不醒。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三十岁那年和生田一起去旅游的事,梦见十几岁和生田在一起的时光。

  梦里的生田显得很不可靠,到了旅馆就一睡不起,整个人包裹在柔软的被子里像一团软乎乎的丸子。

  山下就趴在旁边认真地看他,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然后山下轻轻吹了吹他的刘海,用手指拨开,嘴唇贴上生田的额头一秒后又撤开。

  生田明明醒了也还是在装睡,侧过身去在山下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红了的耳垂,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额头传来冰凉触感的时候山下挣扎着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听见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的声音低声嘀咕:“怎么烧成这样。”

  紧跟着被人扶起来,穿上了外套,趴上了一个不算宽厚但温暖的脊背。

  外面是呼啸的风,车里的暖气让他感觉喉咙烧得难受。身边的人及时地送过来温水,喝起来的触感像那年夏天练习室里的那个吻。

  在清醒之前那个人一边照顾他一边说了很多很多话,可他一句也没听清,一句也没记住。

  唯一有些印象地是醒来之前听到的那句: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他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少了一团,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被倏地抽出,再醒来的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生田是不是真的来过,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08.

  生田的婚讯如期而至,山下看着屏幕里播报的新闻嚼着手里的三明治。

  如果不是偶然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大概和现在收到消息的所有人一样震惊吧。

  失常地并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只是普通又平常地关了电视去准备工作上的事,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像结束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结束。

  

09.

  山下想他或许是到了三十五岁才真正长大。

  因此他在做出了重要决定之后编辑了一条看上去成熟的动态发了出去:

  “我依然期待一个光明的未来。”

  一个没有你的光明的未来。


灵感来自于同名歌曲《雷克雅未克》,附上一段歌词:

还请你兑现约定

飞到为我破冰

置身冰岛名胜

杀不死依存症

前尘埋没那段情

约誓残念却没有清

而你有讲过

来年再续旧场景

冒雪独自踏故城

蓝鲸在旋律间低唱遗孤的心声

彷徨路人像我

携同不必的感性

这绿里透紫的光

从未天际怒放

好比原来一起能到达的远方

而未同往

冰川未访 火山未闯

还是我自困空想之中

未熄的热情用十年来放送

仿佛一眼热泉涌进

寒冷冰窖中

或者失约 一早已在你预备中

坚守冰岛只是我未望通

念念的 失约以后

我便我便放松

让挂念葬在最深白雪中

终不可碰面

无谓来怨命

从来并无洞察

旁人心底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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